立夏之后,天气逐渐炎热,人体生理也会发生相应变化。对于中老年朋友来说,适应季节转换、保持健康尤为重要。以下四点建议,希望能帮助中老年人更好地度过夏天:
"1. 调整饮食,清淡营养"
"清淡为主:" 夏天气温高,人体消化功能相对较弱。应减少油腻、辛辣、煎炸等重口味食物,选择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如粥、汤、蒸、煮等烹饪方式。
"补充水分:" 天气炎热,出汗多,容易导致脱水。要少量多次地饮用温开水或淡茶水,避免一次性大量饮水。也可以适当喝些绿豆汤、冬瓜汤等解暑汤品。
"营养均衡:" 保证充足的蛋白质摄入(如鱼、蛋、瘦肉、豆制品),以补充消耗;多吃新鲜蔬菜水果,获取维生素和矿物质,增强抵抗力。注意饮食卫生,避免肠胃不适。
"晚睡早起(适度):" 夏季日照时间长,可以适当晚睡早起,但也要保证充足的睡眠,避免熬夜。
"2. 合理作息,规律生活"
"保证睡眠:" 夏季日长夜短,且高温容易让人睡眠不深。要尽量创造安静、凉爽的睡眠环境,保证7-8小时的高质量睡眠。午间可适当小憩(一般不超过30分钟),有助于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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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刚过,手机推送了一条养生文章,标题是【立夏后 中老年人牢记这四点,健康过夏天】。我叫林涛,四十六岁,不上不下的年纪,手机里收藏的养生文章比银行存款的数字还多。我顺手把文章转发到“林家大院”的家庭群里。
一分钟后,父亲的头像跳了一下,发来一个“老头乐”表情包:一个戴着墨镜的卡通老头,配文“收到,阅”。
母亲的私信紧跟着就来了,是一条语音,点开是她压低了的声音:“小涛,你爸最近又咳得厉害,饭也吃得少了。你周末回来一趟,劝劝他。”
我把手机音量调低,妻子陈婧正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她眼尖,瞥到了我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叹了口气,把西拿牙签扎了一块递给我:“又是咱爸?他那脾气,你劝得动吗?得说重点,说狠点。”
西瓜很甜,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心里却有点发苦。狠点?去年我就是想带他去做个全面体检,话说重了些,老爷子把桌子拍得山响,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连咳一声的权利都没有了?你是不是盼着我早点走,好给你腾地方?”那句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快一年了,现在想起来,喉咙里还梗得慌。
我没回陈婧的话,默默把那块西瓜吃完。窗外的蝉鸣刚开始有气势,一声一声,钻进闷热的空气里,搅得人心烦意乱。我点开和父亲的对话框,打了一行字:“爸,这周末我带壮壮回去看您和妈。”想了想,又删了,改成:“爸,我周末回去。”
父亲回得很快,一个字:“嗯。”
这个“嗯”字里,我读不出任何情绪。就像我们父子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厚实、冰冷,敲上去连个回声都没有。我关掉手机屏幕,那条养生文章的标题还映在视网膜上:清淡饮食、规律作息、适度锻炼、心态平和。
这四点,说起来容易。可对我们这个家来说,每一点,都像是迈不过去的坎。
第一章
周六一早,我拎着大包小包回了父母住的老房子。楼道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油烟和旧书报的味道,声控灯坏了,我摸黑上了五楼,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像转动一个生了锈的机器。
“爸,妈,我回来了。”
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回来啦,快洗手,马上就吃饭了。”
父亲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电视里的抗战剧,头也没回,只是“唔”了一声。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副老花镜,一个紫砂茶壶,还有半个吃剩的苹果,切面已经氧化成了难看的褐色。我注意到,他端起茶杯喝水时,那只布满老人斑的手,有轻微的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饭桌上,母亲不停地给我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瘦的。”又对父亲说:“老林,你也吃啊,这鲈鱼我专门给你清蒸的。”
父亲“嗯”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鱼肉,却只是放在碗里,半天没动。他扒拉着碗里的白饭,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咳完,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端起碗。
“爸,您这咳嗽……”我刚开了个头。
他立刻打断我,眼睛还盯着电视:“老毛病了,一到换季就这样。”他转过头,目光却越过我,落在墙上的挂历上,“今年夏天热得早啊。”
话题就这么被他轻飘飘地岔开了。一顿饭,吃得沉默而压抑。电视里枪炮声不断,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母亲几次想开口,看看父亲那张紧绷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饭后,母亲去厨房洗碗。我坐在父亲旁边,给他续上热茶,试图找个突破口:“爸,我听单位同事说,市中心医院新来个呼吸科的专家,要不……”
“不用。”他摆摆手,语气生硬,“多大事儿,还跑去麻烦人家专家。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又是这句“我心里有数”。这句话,是他抵挡所有关心的盾牌。
我无计可施,只好起身,想去把阳台的垃圾袋扔掉。垃圾桶是那种老式的,没盖子。我拎起袋子时,一张揉成一团的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我本没在意,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我瞥见了纸上几个蓝色的打印字:【肿瘤内科】。
我的心,瞬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我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悄悄把那张纸团捡起来,塞进口袋。那纸团在我手心,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我指尖发麻。
我找了个借口下楼,在楼下的花坛边,我颤抖着展开那张被父亲揉搓得皱巴巴的纸。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上面的名字是“林建国”,是我父亲的名字。日期是上周三。缴费项目那一栏,写着“肺功能增强CT”。最下面,医生潦草的字迹写着一个建议:【建议穿刺活检】。
肿瘤内科,穿刺活检。
这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脑袋上,嗡嗡作响。世界在我眼前旋转,楼上电视里的声音,邻居的谈笑声,路边孩子的嬉闹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初夏的风吹在身上,竟像是腊月的寒流。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它却重若千斤。我终于明白,父亲的固执和躲闪背后,藏着怎样一个巨大的、他独自一人扛着的秘密。
我冲上楼,一把推开家门。父亲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我,给他的那几盆兰花浇水。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那么单薄,甚至有些佝偻。
“爸!”我叫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他回过头,看到我通红的眼睛和我手里捏着的缴费单,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把缴FEI单拍在桌上,积压了多年的委屈、担忧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废物,什么都帮不了你?”
“你……”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翻我东西?谁让你翻的!”
“我不翻,你是不是就打算一个人扛着?你心里有数?你有什么数!”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猛地一拍桌子,把茶杯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了一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脸涨成了猪肝色。
母亲闻声从厨房跑出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一边给父亲顺气,一边哭着对我说:“小涛,你少说两句,你爸他……”
“我自己的身体,我死我活,跟你们没关系!”父亲一把推开母亲,指着门口,对我咆哮,“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房门“砰”的一声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母亲的哭喊和父亲的咳嗽。我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声控灯没有亮。黑暗中,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第二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老楼的。意识回笼时,人已经走在了沿河的步道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河对岸的霓虹灯在水面上拉出长长的、晃动的倒影,像一幅被打碎的油画。
我沿着河边漫无目的地走,脑子里乱成一团。父亲暴怒的脸,母亲无助的眼泪,那张写着“肿瘤内科”的缴费单,像电影片段一样反复播放。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婧。我划开接听,还没开口,她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样了?跟爸谈了吗?”
我沉默了片刻,喉咙发紧:“谈了。或者说,吵了一架。他把我赶出来了。”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陈婧才小心翼翼地问:“很严重吗?”
“我不知道。”我看着漆黑的河面,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哽咽,“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一张缴费单,肿瘤内科的,医生建议做穿刺。”
陈婧倒吸一口凉气。“那……那还等什么?必须马上带他去医院啊!绑也得把他绑去!”她的声音果断而坚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混乱的思绪。
“你不懂,”我疲惫地说,“他不是那种能让你绑的人。你越逼他,他越跟你犟。”
“林涛,现在不是讲他那套老面子的时候!这是命!”陈婧的声音也拔高了,“你当儿子的,这时候不强硬一点,你想后悔一辈子吗?”
“我……”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我该怎么办?
童年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那是一个冬天的夜里,我发高烧,烧得满脸通红,说胡话。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路都封了。父亲二话不说,用厚棉被把我一裹,背在背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往镇上的卫生院走。风雪刮在他脸上,像刀子一样,我趴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背上,能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他一路都在跟我说话,怕我睡过去:“小涛,别怕,爸在呢。你看,前面那盏灯就是医院了,马上就到了。”
那个能为我扛起一片天的男人,那个在我心里如山一般伟岸的父亲,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固执、脆弱,需要我来保护的老人了呢?这种角色的转换,来得如此突然,让我措手不及。
“你先回来吧。”陈婧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们回家,从长计议。你一个人在外面瞎逛也不是办法。”
“好。”我挂了电话,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夏夜的风带着水汽,吹在脸上有些凉。我拿出手机,翻出那篇养生文章。第一条,清淡饮食。我想到父亲那碗几乎没怎么动的清蒸鲈鱼。第二条,规律作息。我想到母亲说他最近总是半夜咳嗽,睡不好。第三条,适度锻炼。他现在连下楼都喘,还怎么锻炼。第四条,心态平和。我们刚刚才爆发了家里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这四条建议,像四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原来,所谓的健康过夏天,不只是老年人自己的事,更是我们做子女的责任。而我,显然做得一塌糊涂。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陈婧没有睡,她给我下了一碗面,卧了两个荷包蛋。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过来,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
“我明天就去挂那个专家的号。”陈婧坐在我对面,语气平静但坚定,“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不管是用骗的,还是用求的,必须让爸去做检查。”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我们结婚二十年,她总是比我理智,比我坚强。很多时候,我埋怨她不够体谅我父母的敏感和自尊,但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才发现,她的这份“不体谅”,恰恰是最有效率的爱。
“他不会听我们的。”我放下筷子,面条在胃里打着结。
“他不听你的,不听我的,那总有他肯听的人吧?”陈婧看着我,“你妹妹呢?林岚什么时候回来?”
我心里一动。对,还有我妹妹林岚。她从小就比我强势,也比我更得父亲的偏爱。或许,她有办法。
第三章
(母亲视角)
我叫赵慧兰,今年七十岁。老头子林建国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辈子,我就没见他跟谁服过软。
小涛被他吼出去之后,他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了半宿,一口水没喝,一句话没说。我不敢去劝,只能悄悄把他的降压药和温水放在他手边。他那背影,在月光下,缩成了一小团,看得我心里直发酸。
我知道他心里怕。男人嘛,越老越像小孩,嘴上说得再硬,心里比谁都慌。他偷偷在网上查那些看不懂的医学名词,以为我不知道。他半夜咳得睡不着,怕吵醒我,就一个人跑到客厅去坐着。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小涛这孩子,心软,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嘴笨,心里有天大的事也倒不出来。指望他,怕是得把老头子逼得跳楼。
我没别的办法,只能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给远在省城的女儿林岚打电话。电话一接通,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岚岚啊……”
“妈,怎么了?这么晚了。”林岚的声音总是那么干脆利落。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林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然后,我听到她说:“妈,你别哭。我明天就回来。这事,交给我。”
听到女儿这句话,我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第二天下午,林岚就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她一进门,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噔噔”作响,把正在沙发上打盹的老林都给惊醒了。
“爸。”林岚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开门见山,“我听我哥说了。明天上午九点,市中心医院,我已经托人挂了专家号。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老林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你这孩子,回来就教训你老子?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不管?”林岚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直接怼到老林面前,“爸,你看看。这是我们公司王总的父亲,上个月刚走的,也是肺癌。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因为他跟你一样,也说‘我心里有数’,也说‘不用你们管’。从发现到走,三个月。最后那一个月,人瘦得脱了形,插着管子,话都说不出来。你想这样吗?”
视频里,是一个瘦骨嶙嶙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呼吸微弱。
老林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他握着茶杯的手又开始抖,抖得越来越厉害。“你……你拿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林岚收起手机,眼睛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们想让你活着。有尊严地、好好地活着。不是像这样,躺在床上,任人摆布,最后连句囫囵话都留不下。”
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带上了一丝颤音:“爸,我哥他嘴笨,不会说话,但他比谁都担心你。我妈,天天晚上睡不着,偷偷抹眼泪。我们吵,我们闹,我们逼你,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一家人,吵吵嚷嚷,不就是为了能好好地在一起多待几年吗?”
我站在旁边,听着女儿的话,眼泪又忍不住了。这句话,说到了我心坎里。
老林低着头,一言不发。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小兽。他看着林岚,又看看我,最后,声音沙哑地吐出几个字:“知道了……天就塌了。”
那一刻,我看到他所有的坚硬外壳都碎了,露出了里面那个害怕、无助的灵魂。他不是不怕,他是怕得要死。他怕知道结果,怕给家里添麻烦,怕自己辛苦一辈子建立起来的“一家之主”的尊严,在病魔面前轰然倒塌。
林岚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握住他颤抖的手:“爸,天塌不下来。有我,有我哥,有我们大家在,天塌下来,我们给你顶着。”
老林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颗,两颗,砸在他满是褶皱的手背上。这个在我面前硬气了一辈子的男人,在女儿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第四章
父亲最终还是妥协了。
去医院的前一晚,家里没人能睡好。我和林岚、陈婧商量到半夜,制定了各种预案,甚至连怎么应对父亲在医院临时反悔都想好了。
但第二天,父亲出乎意料地平静。他穿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仿佛不是去看病,而是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我没再提生病的事,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我开车,妹妹坐副驾,父母坐在后排。一路上,我没开导航,专门绕着老城区走。我指着窗外一处正在拆迁的工地,对父亲说:“爸,你还记得吗?这里以前是咱们厂的子弟小学,我就是在这儿念的书。”
父亲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里有了一丝波澜:“记得,那时候你天天逃学,去后面的小河里摸鱼,被我抓到,拿皮带抽了一顿。”
我笑了:“是啊,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多厉害,一瞪眼,我们全厂的小孩都怕你。”
父亲没说话,嘴角却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我又指着另一边的一家老字号面馆:“这家的阳春面,味道一直没变。小时候你带我来吃,我能吃两大碗。”
我们就这样,一路聊着过去。那些尘封的、琐碎的往事,像一扇扇被推开的窗,让车里沉闷的空气流动了起来。父亲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从他年轻时当学徒,到后来当上车间主任,再到退休后的生活。他讲起那些辉煌的过去,眼睛里闪着光。
我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我突然明白,父亲需要的不是说教,不是强迫,而是一种被尊重和被理解的感觉。他害怕的,不仅仅是疾病本身,更是失去对生活的掌控感,失去作为强者的尊严。
到了医院,林岚去办手续,我陪着父亲在走廊里等。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停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膝盖,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为了缓解他的情绪,我聊起了我的儿子壮壮:“爸,壮壮这学期期末考了全班前三,说暑假想让您教他下象棋呢。”
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是吗?这小子,脑子还是随我的。”
“是啊,”我顺着他的话说,“他还说,等您身体好了,要跟您比比,看谁厉害。”
父亲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小涛,我跟你妈说,等我退了休,就带她去海南,看看大海。这都退了快十年了,还没去成。”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我的心猛地一揪。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这样柔软的情感。
下午,我一个人去取CT报告。在自助打印机前,我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是父亲。他正戴着老花镜,费力地站在一台机器前,伸出手指,笨拙地在屏幕上点着什么。屏幕上显示的是医院的自助查询系统,他似乎是在查某种疾病的信息。
他看得那么专注,眉头紧锁,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我。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迷路的孩子,在陌生的世界里,孤独地寻找着出路。我的眼睛有点酸,悄悄地转过身,没有让他发现我。
晚上,一家人难得地聚在客厅里,谁也没提检查结果的事。我给父亲倒了一杯茶,坐在他身边,很平静地说:“爸,医生说是个小问题,配合治疗就行。等您身体好利索了,今年冬天,我们全家一起去海南。您带我妈去看大海,我带壮壮去看您在海边钓鱼。我已经在看机票了。”
我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说完就站起身,去厨房帮母亲端水果。
父亲坐在沙发上,很久很久没有说话。我从厨房出来时,看到他背对着我,肩膀在微微地耸动。我知道,他心里最坚固的那道防线,终于被攻破了。不是被我们的争吵,而是被那个关于未来的、温暖的承诺。
第五章
医院,是一个能将所有人的情绪都放大的地方。
等待穿刺结果的那几天,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焦虑和煎熬。父亲嘴上说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们都看得出,他晚上睡不着,白天也总是对着窗外发呆。
结果出来那天,是我和林岚一起去见的医生。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表情温和但严肃。他指着片子,告诉我们:“是早期肺腺癌。好消息是,发现得早,没有转移迹象,手术切除后,配合靶向治疗,五年生存率很高。”
“早期”,这两个字像是一束光,瞬间照亮了我们心中最黑暗的角落。我和林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庆幸。
走出医生办公室,林岚靠在走廊的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圈红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那块悬了半个多月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新的难题很快就摆在了面前:治疗方案。
家庭会议在病房里召开。父亲躺在床上,母亲和陈婧坐在旁边。林岚拿着几份药品说明书,语气坚决:“爸,我咨询了我在国外的同学,有一种进口的靶向药,副作用最小,效果最好。就是贵了点,一个月要三万多。”
“三万?”母亲惊呼一声,脸色变得煞白。
陈婧皱了皱眉,接过话头:“岚岚,我知道你是为爸好。但一个月三万,这不是个小数目。我问过医生了,国产的靶向药效果也很好,已经纳入医保,一个月下来自费的部分也就几千块。我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得考虑长远。”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林岚立刻反驳,“我不能拿我爸的身体去赌那个概率!必须用最好的!”
“什么叫赌?医生都说了效果差不多!你这是盲目迷信进口的!”陈婧也不甘示弱。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医生!”
“我是不懂,但我懂我们家的经济状况!”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我赶紧打圆场:“都少说两句,这事我们再商量。”
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猛地坐了起来,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扫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都别吵了!”他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地吼道,“治什么治!我不治了!我活了七十多岁,够本了!你们别再为了我这个老骨头花冤枉钱了!”
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累赘,一个需要用金钱来维系生命的包袱。这种感觉,比病痛本身更让他难以忍受。他一辈子的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病房里一片死寂。妹妹的坚持,妻子的理智,都没有错。她们都是出于爱,只是方式不同。但这些混杂着金钱、医疗和亲情的讨论,却像一把把刀子,深深地刺伤了父亲。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守在病床前。父亲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紧锁着。我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和花白的头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们总以为,为他选择最好的就是爱,却忽略了,他最需要的,或许只是不成为我们负担的尊严。
第六章
最终,我们选择了国产的靶向药。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父亲自己。
那天争吵过后,他把我单独叫到身边,很平静地说:“小涛,就用国产的。我相信国家的药。你们的钱,留着给壮壮上大学用。”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倔强的老人,在某些事情上,有着自己的大智慧。
治疗开始了。药物的副作用比我们想象的要大。父亲开始恶心、呕吐,吃不下任何东西。他引以为傲的一头浓密黑发,也开始大把大把地掉。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很沉重。我们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担忧。陈婧,这个曾经抱怨父亲难伺候的儿媳,如今却变着花样地研究食谱,把食物打成糊状,一勺一勺地喂给他。林岚也收起了她的强势,每天下班都先来医院,陪父亲聊聊天,给他读报纸。
我则承担了夜间的陪护。医院的夜晚格外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规律的“滴滴”声。父亲经常疼得睡不着,但他从不呻吟,只是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有一个晚上,他突然想喝鱼汤。我立刻跑出医院,找了家还在营业的馆子,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鲫鱼汤回来。
汤很烫,父亲没什么力气,连勺子都拿不稳。我坐在床边,用勺子舀起一勺汤,吹了又吹,才送到他嘴边。
“爸,喝点汤。”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张开嘴,顺从地喝了下去。
我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喂他。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我们父子俩。我喂得很慢,很小心,就像小时候,他喂我吃药一样。那个瞬间,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夏天的午后,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年幼的我坐在小板凳上,父亲端着一碗饭,一口一口地喂我。他一边喂,一边说:“多吃点,长得壮壮的,以后比爸还有出息。”
眼前的父亲,和记忆中那个高大的身影,慢慢重合。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进汤碗里。我赶紧别过头,假装看窗外。
角色,不知不M觉中,已经完成了对调。曾经为我遮风挡雨的大山,如今需要我来为他支撑。这个过程,酸涩,却也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温暖。
父亲喝了半碗汤,精神好了些。他看着我,突然开口:“小涛,对不起。以前……是爸太犟了。”
我摇摇头,哽咽着说:“爸,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他重复着这三个字,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有了水光。他伸出干瘦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那只曾经打过我、也曾牵着我学走路的手,如今却没什么力气,皮肤松弛,布满了针眼。
我反手握住他,掌心传来的,是生命的温度。
窗外,夜色正浓。我知道,这个夏天,虽然艰难,但我们一家人,正一起,慢慢地走出黑暗。
第第七章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抚平伤口,也让生命在沉寂中积蓄力量。
经过半年的治疗,父亲的身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复查结果显示,他体内的肿瘤标志物已经降到了正常水平。医生说,他进入了临床治愈阶段,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康复”了。
那个冬天,我们兑现了夏天的承诺,全家一起飞往了温暖的海南。
出发前,家里一片忙碌。父亲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试穿着新买的沙滩裤,头发也长出了一层薄薄的白茬,在阳光下看着毛茸茸的。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脾气暴躁的老人,脸上时常挂着笑,甚至学会了用微信和壮壮斗图。
母亲则忙着收拾行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要带什么药,要带什么衣服。陈婧和林岚在一旁帮她,三人偶尔为了一件小事争论几句,但语气里满是笑意。
我靠在门边,看着这幅热闹而温馨的景象,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了。这场病,像一场暴风雨,几乎摧毁了我们家这艘小船,但风雨过后,我们都变了。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表达爱,也学会了如何去珍惜眼前人。
飞机降落在三亚时,一股湿热的海风迎面扑来。父亲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舒展的笑容:“这空气,真好。”
我们住进了海边的酒店。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父亲和母亲去了沙滩。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那样的一面。他脱掉鞋子,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当第一波海浪打湿他的裤脚时,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拉着母亲的手,走向海边。母亲有些害羞,想挣脱,却被他牢牢握住。两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在沙滩上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海浪的尽头。
夕阳把天空和海面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我、陈婧和壮壮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真好。”陈婧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
“是啊,真好。”我握住她的手。
壮壮跑过去,把一枚漂亮的贝壳塞到爷爷手里。父亲接过贝壳,笑着摸了摸孙子的头。那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拿出手机,无意间又翻到了那篇被我置顶的养生文章——【立夏后 中老年人牢记这四点,健康过夏天】。
清淡饮食,规律作息,适度锻炼,心态平和。
我看着远处父母的背影,看着身边依偎的妻儿,在这一刻,我才真正读懂了这四句话背后的含义。
所谓的养生,养的不仅仅是身体,更是整个家庭的关系。清淡的,不只是饮食,更是彼此间少一些指责和抱怨;规律的,不只是作息,更是持之以恒的关心和陪伴;适度的,不只是锻炼,更是恰到好处的沟通和表达;平和的,不只是心态,更是一家人面对风雨时,紧紧站在一起的决心。
真正的健康,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它是一场需要全家人共同参与、用心经营的修行。
这个夏天,我们家经历了一场劫难,却也因此收获了最宝贵的宝藏。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但我知道,只要我们一家人的心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
我收起手机,朝着父母的背影,大声喊道:“爸,妈,我们来拍张合影吧!”
父亲回过头,在金色的夕阳下,冲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个笑容,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