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夫妻送外卖：月入2万5，五险一金每月多“赚”四千块，儿子考上“双一流”

深夜十一点，长沙芙蓉区街巷渐寂，唐美先刚送完最后一单，丈夫唐善平的电瓶车仍在楼宇间穿梭。

最近几个月，夫妻俩月跑单量超过3000单，拿到两万出头的收入，这份远高于当地平均水平的工资支撑着六口之家的一应花费：两位老人、四个读书的子女，还有每个月近4000元的房贷。

加入京东前，夫妻俩曾先后在电子厂、公寓酒店、零食店工作，收入并不稳定，每个月还会自缴社保费用，到手的钱更少了。今年3月，唐美先成为湖南首批京东外卖全职骑手；5月，丈夫跟进。双方坦言，加入京东主要原因就是公司会为他们全额缴纳五险一金。“等于每个月每人都多出两千块”。

是否要为骑手缴纳社保，一度在舆论场上引起热议。8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发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劳动争议案件适用法律问题的解释（二）》（下称《解释》），一锤定音。《解释》要求，所有用人单位必须给劳动者交社保，其中第十九条明确，用人单位与劳动者约定或者劳动者向用人单位承诺无需缴纳社会保险费的，人民法院应认定该约定或承诺无效。

不缴社保的约定无效，没有缴纳的，离职时还要求补偿。这被很多人认为，国家强制要求缴纳社保。

一些企业走在了《解释》的前头，京东在今年3月起便与全职骑手签订正式劳动合同，为他们全额缴纳五险一金，连带个人部分也由公司承担。政策甫出，很多骑手及其亲属选择成为京东外卖骑手，类似唐美先夫妇的家庭拍档，正在全国涌现。

五险一金的重量

长沙芙蓉区街头，唐美先的电动车在午后的烈日下穿梭。作为湖南首批京东外卖全职骑手，她常放弃午休，用餐的午高峰正是骑手跑单的好时候。

“我大部分跑单量都比他多”，她笑着提及同在京东当全职骑手的丈夫唐善平。两人在街头偶遇，常互相打趣着比较当日业绩，“我们俩比一下，谁跑的多。”

目前，骑手夫妇俩月收入合计约2.5万元（包含公积金），远高于当地的平均水平，但两人要负担每月近4000元的房贷、公婆1000多元的生活费、四个孩子的教育和生活开支。2020年，他们买下157平米的二手房，经济便始终紧绷如弦。

入职京东前，社保也是家里一笔显性负担。

唐善平为了孩子上学，不得不自行掏钱缴纳社保，每月1100多元雷打不动。进入京东前，广西人唐美先与湖南人唐善平都在广东打工，相识于一家电子厂，2013年，夫妻回到长沙经营一家公寓酒店，经营上遭遇挫折后，选择闭店，随后开起了零食店，又因为经营不善关店，唐善平选择成为一家大型商超的骑手，每天三四十单，收入低，很多“重物”自己扛。

结婚20多年，夫妻俩从未体验过企业缴纳社保的保障，而这可能是很多劳动者的常态。

据南方周末援引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的统计，2024年，全国各级劳动保障监察机构共检查用人单位64万户次，涉及劳动者2577万人，查处违法案件13.7万件，督促3537户用人单位办理社保登记。专门研究社保的第三方机构众合云科旗下品牌“51社保”，去年发布的白皮书显示，在其调研的全国6125家企业中，社保基数完全合规的企业仅有28.4%。特别是外卖骑手群体，此前一直被行业内平台忽略。

今年2月，京东决定为全职骑手缴纳五险一金，连个人缴纳部分也由企业承担，引起舆论热议。3月，唐美先看到京东外卖全职骑手的招募令，当即决定加入。两个月后，她又劝说丈夫：“你来我这里一起跑，至少你社保不用交了。”唐善平也跟着加入了。

措施很快落地，每人每月2000左右的五险一金全额由京东承担，“对我们家庭减轻了好大的负担。”唐美先说。

有了保障，夫妻俩跑单更有底气。

他们每天穿梭在芙蓉区。唐善平最近经常送到深夜，唐美先经常错峰吃饭，将正餐高峰的时间用来跑单。月底，两人工资双双破万，外加每人大约两千元的五险一金保障，生活负担大为减轻。

唐善平夫妇加入京东外卖成为全职骑手短短四个月后，8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发布《解释》，明确“约定不缴社保”的协议无效，未依法缴纳社保的劳动者可索要经济补偿。

京东的措施意外成为《解释》的前奏。

通知书与蛋糕

七月末，大儿子唐秀安给唐家带来了喜讯。

今年高考，他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被“双一流”上海体育大学录取，成绩高居所在省份第17名。接到录取通知书，唐秀安第一个分享给了把自己带大的外公，唐善平知道这一结果后，连连恭喜他，很激动。“终于要熬出头了”。

这个19岁的少年去年高考落榜后，担心高昂的复读费用拖累家庭，便独自联系了费用相对低廉的广西复读学校。懂事的种子早已萌芽，去年高中毕业，他辗转二十多家店铺兼职被拒，最终在奶茶店打工月余，拿到了第一笔收入3500元，其中一半用作复读路费生活费，另一半想给外公外婆买新衣，遭老人拒绝后，他悄悄给弟弟妹妹各转了50元零花钱。今年暑假，他又计划注册骑手兼职跑单赚大学生活费，唐秀安坦言：“想和爸爸妈妈一起战斗”。

自立，在二女儿唐秀慧身上同样闪光。即将升入高三的她成绩稳居班级前十，这个暑假“偷偷”注册了骑手账号跑单攒些生活费，“考虑到高三毕业后大学开支大，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她说。她没有告诉父母，悄悄送起了外卖。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十余天自己攒下约五六百元，唐秀慧笑称收入令她满意，“有时间就会去送几单外卖，挺有意思，还能挣一些零花钱”。8月9日，她用兼职的“第一桶金”请了全家看电影。

唐家四兄妹的懂事，是生活催熟的。

大儿子唐秀安九岁起就会煮饭，初中便带着弟弟妹妹分工协作炒菜，家人开零食店时，还会帮着看店，父母工作回来晚，他就已经把家里的碗洗了。唐秀安去广西复读后，二女儿担起了哥哥的角色，“做饭菜，爸爸妈妈没回来，会留一份舀出来放在那里”。唐善平说。

如今，大儿子唐秀安考上大学，学费将成为这个家庭的一笔开支。他们申请了助学贷款，同时，京东也会为他们送上一份帮助。“京东会给给孩子高考贺喜金。”唐美先说。

这笔贺喜金，是京东专为今年参加高考的全职骑手等一线岗位员工的子女设置的，作为关怀措施，唐善平夫妇还能享3天带薪送学假，唐秀安也可以在开学季用京东快递免费打包寄递行李；此外，京东还会为一线员工的子女在未来实习、校招时，开设优先通道。唐美先表示：“孩子跟我们说京东是世界500强，里面好多高精尖的岗位，孩子能够入职的话，肯定是我们做家长最希望看到的。”

京东的措施，某种程度上解除了骑手家庭的后顾之忧，子女的温情也在家中默默生长。

今年正月二十八，唐美先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已是晚上八点多。推开家门，她习惯性地先去厨房洗手，发现灶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蛋糕和一束鲜花。

询问得知，是大儿子从广西复读学校远程订购的蛋糕，二女儿用零花钱买的花。

这位42岁的母亲激动落泪，“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生日蛋糕，”唐美先说，“我心里默念，孩子们终于懂事了。”

奔跑的接力棒

再过一个多月，唐秀安即将踏入上海体育大学校园，他婉拒了父母相送的提议，“路费挺多，距离也远。”但妈妈还是执意想送儿子到学校。未来，唐秀安“想考研，听说体育类研究生待遇更好。”

而在长沙，唐秀慧的书桌上高三习题册渐厚。她也用暑期积攒的五六百元带着全家人履行了电影之约。

唐善平夫妇的电动车仍在星城街巷昼夜穿行。包含养老保险、工伤保险、医疗保险在内的五险一金，像一道防护网，接住了他们奔跑路上的忧虑，丈夫唐善平坦言“现在的待遇肯定是希望一直跑下去”。

夫妻俩在孩子有未来、生活有保障的轨道里加速前进，唐美先感慨说：“以后小孩出来能优先在京东就业，我们也有养老金，日子是越过越有奔头了。”

雨夜，唐美先夫妇的车灯刺破巷子黑暗。一直以来，唐美先的跑单量依然名列前茅。这个曾为生活焦灼的家庭，正被一份保障稳稳托住，他们的生活在灯火里无声交织，映照出劳动者尊严最朴素的形状：老有所养，幼有所期，勤有所偿。